山西王二 ▎大福未享 ▎观音堂 ▎常格诉冤 ▎蒲州盐枭《子不语》6

观音菩萨

山西王二 ▎大福未享 ▎观音堂 ▎常格诉冤 ▎蒲州盐枭《子不语》6

原著：袁枚

陆海明等译

山西王二

翰林编修熊涤斋先生曾对我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康熙年间，熊涤斋住在北京城里。一日，他与参政陈仪、副都御史计某，在报国寺饮酒。这三个人都是早年得志，喜欢热闹和铺张，都觉得宴席上没有歌妓陪酒是个缺憾，于是就派人召来一个相识的女巫，唱唱秧歌助助酒兴。女巫一曲唱完，三人酒兴正起，那女巫却感到小腹有点胀，要小解了，就离席到寺墙偏僻处去了一次。过一会儿回来时，女巫两只眼睛直呆呆地瞪着，并跪倒在三人面前说：“我是山西人王二。某年某月某日，我被店主赵三抢了钱财杀死，尸体就埋在这寺院的墙下，求三位老爷为我伸冤。”三人见此情状都面面相觑，非常害怕，无人敢说话。最后还是熊涤斋开导她说：“这事属于司坊官管，不是我们三人所能作主的。”女巫说：“现在这一任的司坊官俞公，与您熊老爷有交情，但求熊老爷转请俞公到这寺院墙下来验尸取证，我已很心满意足了。”熊涤斋说：“这件事很重大，听你空说一通，又无证据，我去转告怎么可以？”女巫说：“按理我应当亲自陈述冤情，只是我躯体已经腐朽了，必须依附在一个活人身上方能说话，务求三位老爷替我出出主意。”说完，女巫就栽倒在地，很久才醒来，问起她刚才发生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三个人商量了一下，都认为：“我等不能替鬼伸冤，就是申诉了怕也没人相信。还是明天去请俞司坊老爷到此饮酒，同时再召唤女巫来当面质问，如此才能弄清冤案。”

第二天，三人就约了俞司坊到报国寺饮酒。饮酒时，就告诉他昨日所遇的事情。于是，派人再去召唤女巫来，那女巫害怕之极，不肯再来。俞司坊官就派差役将她拘捕到寺，就在女巫已到寺院门口、却还未踏进寺内的那一刻，忽又开口诉起冤来，所说一切与昨日相同。司坊官将此案报告了巡城御史，然后到寺院墙下掘地挖尸。挖得一副白骨，见颈骨下处确有伤痕。问了当地居民，居民说：“从前这寺墙的地方是山东济南府人赵三开的一个安顿旅客的小旅店，某年，这赵三忽然弃店逃回山东去了。”俞司坊就发公文，并专派关提官到济南府，一查果然有这个人。就在拘捕公文到的那天，赵三忽然大叫一声，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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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未享

苏州有个姓罗的人，二十多岁。大年初一那天夜里，梦见他死去的祖父，对他说：“你将在今年十月某日死，绝对逃不过这一关，现在你可以抓紧办理后事了。”醒来后，将梦告诉家里人，大家又惊又怕。

到了十月的这一天，全家人都围在他身边看着他，罗某安然无恙，直到傍晚还是没事，大家认为梦中的话不足为信。半夜二更过后，罗某到屋外墙角边去小便，去了很久，不见回来。家里人赶忙出去寻找，一看，罗某身上的衣服被剥光在一边，赤身裸体，死在墙的东边，衣服与身体相隔十来步。仔细探视，心口尚有余温，所以不敢马上入棺安葬。

第二天夜里，罗某忽然活过来了。他对家里人说：“真是冤家路窄！我曾奸污过我妻子的婢女小春，致使小春怀了胎，而我却不承认，小春因此被我妻子毒打而死。她死后向阴间衙门投诉，并且亲自来拘捕我。我正好在墙东首小便，她剥掉我身上的衣服，像我当初奸淫她时的情状一样。我当时吓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地与她一起到了阴间的城隍衙门。城隍爷正要审讯我时，这小婢由于受生前另一件大案的牵连，被山西地界的城隍派来的差役拘捕了。阴间的官老爷不肯让我久关牢中，所以仍旧使我回到阳世。看来我这次是难免一死了。”罗某的父亲就问他：“你在阴间时难道一点也不关心阳间的事吗？”他回答说：“我自知这次必死，但担心老父无人赡养，所以问看管我的那位差役，我父亲今后吉凶如何。差役笑着说：‘难得你一片孝心，你父大福未享。’”

家里人听了罗某这番话，都为罗父高兴。罗父也暗自庆幸。不到一个月时间，罗父突然得臌胀病死去，腹部肿得像个大水瓢，此时众人才知道，前说的“大福”，原来是“大腹”之意。他那儿子过了三年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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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堂

我的同僚赵天爵，亲口对我说过一件事。他在做句容县令时，一次下乡去验尸。天黑以后，投宿在一座古庙里。夜里梦见一个老太，满面尘垢，左鬓头发全落光了。她站在面前说：“万蓝正扼住我的咽喉处，老爷是当官的，一定要快点救我命！”赵天爵被这梦惊醒，睁开双眼，隐隐约约地看见油灯前有个人影儿，急起直追，什么也没有。

次日早晨，赵天爵出来散步。看见庙旁有座观音堂，堂的边上塑着一个老妇人的立像，活像梦中的老太。观音堂前有条小巷道，特别狭窄，是居民必经之地。赵天爵就叫来庙里的和尚问道：“你们这一带里巷中有一个叫万蓝的吗？”和尚说：“在观音堂前的那小道口，就是万蓝的家。”赵天爵又叫人把万蓝找来，问：“你的房子是祖传的吗？”万蓝说：“不是的。这间屋过去是通向观音堂大门口的一块出入之地。今年正月，庙里和尚夺得后卖给了我，开价二十两银子。”赵天爵不告诉他梦中之事，就自己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了万蓝，赎还了这块宅基地，并作了整修。

这时，赵天爵四十出头，还没有儿子。几个月后，他夫人就怀孕了。临产那夜，赵天爵作了一个梦，梦见老太又来，并抱了个男孩子给他。夫人醒来时说她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梦，结果真的生下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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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格诉冤

乾隆十六年八月初三日，我从邸报上读到一则奇案，说的是景山皇宫内遗失了几件古玩陈设，内务府官员怀疑是挑土工人偷的，就把几十名民工全都唤来，让他们站在一旁，逐一查问。其中有一个人忽然跪倒在地，申诉说：“我名叫常格，是正黄旗人，十二岁。到集市去买东西时，工人赵二企图强奸我，见不能成功，就用刀将我杀死，把我埋在厚载门外堆放煤炭的地方。我家的父母，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恳求大人掘地验尸，为我伸冤。”说完，立刻扑倒在地。不久，此人又跳跃而起，说道：“我就是赵二，杀常格的人就是我。”

内务府大人见此情状，知道一定有冤，便将案犯移交刑部，刑部掘地验尸，果见被害者尸体刀伤犹在。然后，再去访问常格父母，其父母说：“我家儿子走失已有一个月，我们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于是，立刻拘捕、审讯赵二，赵二交代全部实情。

刑部报奏皇上：赵二自己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似乎可算自首，按刑律可以减轻一等判处；可是，赵二的招供是在被害者冤魂附身告状之后，所以不能照首例判刑，拟判斩首，立即执行。皇上准了刑部的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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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盐枭

岳水轩路过山西蒲州盐池，见当地的关帝庙里，供着张飞的塑像，与关公塑像一起面南而坐。旁边有周仓将军的像，怒目圆睁，形象吓人，手里拖着的铁链条上，锁着一段朽木，岳水轩弄不清楚这朽木的来历。居民指这段朽木说：“这就叫盐枭。”他继续问这盐枭的故事，居民说：“宋朝元祐年间，蒲州出过一件怪事。老百姓用盐池的水煎熬盐块，接连煎熬了几天也不出盐。百姓和盐商都感到迷惑害怕，就到庙里祈祷。回去后，大家都做了个相同的梦。梦中，关帝召见众人说：‘你们这里的盐池被蚩尤霸占了，所以烧不出盐。只有我的弟弟张翼德到此，方能擒服蚩尤。我已派人到益州去请他了。’大家被这梦惊醒后，马上就在庙里添塑了一尊张飞像。立像的那天夜里，狂风、雷电大作，这段朽木就在这时被套锁在这铁链条上了。第二天再从盐池取水煮盐，烧成的盐竟比平日多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