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44-48
《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目录
第 44 章 与圣雄甘地在瓦尔达
第 45 章 孟加拉「喜悦」之母
第 46 章 从不进食的女瑜伽行者
第 47 章 回到西方
第 48 章 在加州的安西尼塔斯
第44章 与圣雄甘地在瓦尔达
「欢迎来到瓦尔达!」圣雄甘地的秘书摩诃迪瓦·得赛先生(Mahadev Desai)以热诚的言词及白色棉布手工编织的花环迎接布利慈小姐、莱特先生和我。我们一小群人在八月的一个清晨刚从瓦尔达火车站下车,很高兴可以远离车厢中的灰尘及闷热。我们将行李安置在牛车上,和得赛先生及他的同伴巴巴萨黑·得沙穆克(Babasaheb Deshmukh)先生及彭格尔(Pingale)博士一起坐进一辆敞棚汽车。驶过一小段泥泞乡村道路,来到印度政治圣人修道院的所在地玛冈瓦地(Magannvadi)。
得赛先生马上带我们到书房去,那里圣雄甘地盘腿坐着。一只手持笔另一只手拿着一小片碎纸,他的脸上满溢着开朗、胜利及热情的微笑!
「欢迎!」他潦草的用印度文写着;那天是星期一,他每周禁语的日子。
虽然这是第一次会面,但我们彼此热情的微笑着。一九二五年时圣雄甘地曾亲临兰契学校,还在校方的贵宾簿上留下优雅的颂词。
这位一百磅重瘦小的圣人在身、心、灵各方面都散发出健康的光彩。他柔和棕色的双眸散发出智能、真诚及洞察力;这位机智的政治家在无数法律、社会及政治战斗中赢得胜利。世界上没有一位领导者可以像他这样成为印度上百万未受过教育人民心目中的安全庇护所。他们自发的献上他举世知名的称号-圣雄,「伟大的灵魂。」(注1)。甘地只为了他们,将自己的衣着限制在成为广泛漫画题材的腰布,象征他与受到蹂躏一无所有的大众是一样的。
「在修道院的人们全部都任你们使唤;有任何需求请吩咐他们。」当得赛先生带领我们这群人从书房走向招待所时,圣雄以特有的谦逊递给我这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我们的向导带领我们穿过果园及花圃来到一栋有格子窗户瓦片屋顶的建筑。在前院有个水井,直径二十五英尺,得赛先生说这是用来储水的;附近竖立着一个用来旋转打米的水泥轮子。我们每个人的小卧室只放置了不能再少的陈设-手工编织绳索做成的床。在石灰墙壁厨房的一角只有一个水龙头,另一角则有个煮饭的炉灶。质朴的田园牧歌传入我们耳中-乌鸦及麻雀的叫声,牛鸣声及雕凿石块凿子的敲击声。
得赛先生看着莱特先生的旅行日记,他翻开一页写下不合作主义(Satyagraha)(注2)誓约的明细,凡追随圣雄者(不合作主义者(satyagrahis))均需严格遵守的:
「非暴力;诚实;不偷窃;独身;无恒产;身体劳动;控制味觉;无惧;平等尊重所有宗教;使用国货(使用本国自制品);释放贱民。这十一项誓言应以谦恭之心来遵守。」
(甘地本人于次日签名在本页上,并注明日期-一九三五年八月二十七日。)
在我们抵达两小时后我和同伴被通知去吃午餐。圣雄从书房经过庭院已坐在修道院入口的拱廊下。大约二十五个赤足的不合作主义者蹲在黄铜制的杯盘前。全体同声祈祷后;接着用黄铜制的大碗装着烤面饼(chapatis)(全麦未发酵的面包)洒上印度酥油(ghee);塔萨哩(talsari)(切成小方块的水煮蔬菜)以及柠檬酱。
圣雄吃着烤面饼,水煮甜菜,一些生菜以及柑橘。在他盘中另外有一堆非常苦的印度楝叶,是种出名的清血剂。他用汤匙舀了一些放在我盘中。我和着水匆匆咽下,还记得儿时母亲曾经强迫我吞下这讨厌的食物。然而甘地津津有味慢慢地吃着这苦楝糊,仿佛是道可口甜点。
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我注意到圣雄可以随心所欲地分离心灵及感官的能力。我回想起数年前他那轰动的盲肠开刀手术。在拒绝麻醉下,圣人整个手术过程中都高兴的和徒弟聊天,他那有感染力的笑容显露出他对疼痛毫无感觉。
那天下午我有个机会和甘地著名的徒弟,一位英国海军上将的掌上明珠玛德琳·斯莱德(Madeleine Slade)小姐,现在称为密罗跋伊闲聊。(注3)当她以流畅的印度语告诉我她每日活动时,坚强平静的脸庞散发着热情的光芒。
「农村重建工作是值得的!我们一群人每天清晨五点就出门服务附近的村民并且教导他们简易的卫教知识。我们将清洁公厕及茅草泥土的房舍当作例行重点。这些村民均未受过教育;对他们除非用实际的操作示范,否则是无法教导的!」她愉快的笑着。
我赞赏地看着这位出身名门的英国女士,她真正基督的谦逊使她能够去做这些通常是只有「贱民」才从事的清道夫工作。
「一九二五年我来到印度,」她告诉我。「在这片土地上我有『回家』的感觉。现在我绝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及喜好。」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有关美国的事物。「我一直很高兴也很惊奇,」她说,「看到许多造访印度的美国人,对灵性的探索显示深入的兴趣。」(注4)
密罗跋伊的手从快就忙碌于纺纱车(纺织旋转的轮子)的操作,纺车在修道院所有房间都可见到,事实上因为圣雄的推广,遍布在印度乡村中。
甘地有充分经济和文化上理由鼓励振兴家庭工业,但他不会建议盲目的拒绝现代化进步。机器,火车,汽车及电报在他惊人忙碌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五十年来对公众的服务,出入监狱,镇目忙碌于对付政治世界严酷的现实以及实行的细节,再再都只增加他的均衡,宽大的心胸,明智以及幽默的欣赏人性奇观。
我们三人成为巴巴萨黑·得沙穆克的贵宾在六点享受了一顿晚宴。晚上七点祈祷时间,我们回到玛冈瓦地的修道院爬上屋顶,在那里已有三十位不合作主义者成半圆形围绕着甘地。他盘腿坐在草垫上,一个古代的怀表放在面前。夕阳余晖映照在棕榈树及印度榕树上;夜色笼罩蟋蟀开始鸣叫。气氛是宁静的;我被迷住了。
得赛先生带领唱颂一首接着由团体响应庄严的圣歌;然后是梵歌的朗读。圣雄示意我主持结束时的祷告。此时心与灵是如此的神圣和谐!永志难忘的回忆﹕瓦尔达屋顶上,初升星光下的打坐。
甘地准时的在八点结束他的禁语。生活中超量的工作使得他必须精确地分配时间。
注1:他的名字是摩汉达斯·卡蓝谦德·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他从未自称是「圣雄。」
注2:从梵文字面上的翻译是「保持真理。」不合作主义是甘地所领导著名的非暴力运动。
注3:哎呀真是错误!恶毒的报导最近四处散播说斯莱德小姐与甘地断绝所有的关系并拋弃自己的誓言。斯莱德小姐是圣雄不合作主义二十年的徒弟,她在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对联合新闻发出亲笔签名的书面声明,解释自她离开后一连串没有事实根据的谣言,带着甘地的祝福,在印度东北靠近喜马拉雅山的一个小地方,在那里成立了现在欣欣向荣的基山(Kisan)修道院(提供农民医疗及农业援助的中心)。圣雄甘地计画在一九四六年间拜访此修道院。
注4:斯莱德小姐使我想起另一位杰出的西方女性,玛格丽特·乌卓·威尔逊(Margaret Woodrow Wilson)小姐,她是美国伟大总统的长女。我在纽约碰到她;她对印度非常有兴趣。后来她到朋迪榭里区(Pondicherry),在那里度过她最后的五年岁月,快乐地在圣奥罗宾多·高绪(Aurobindo Ghosh)的脚下追寻戒律的途径。这位圣人从不说话;他只在每年三个庆典场合无言地欢迎他的徒弟。
「欢迎,可敬的尊者!」圣雄这次不是用纸笔向我们致意。我们刚刚才从屋顶下楼到他的书房,简单的陈设着正方形的坐垫(没有椅子),一张低矮的书桌上放著书、纸及一些普通的笔(不是钢笔);一个普通的时钟在角落中滴答响着。充满着平静与虔诚的气氛。甘地露出他令人神魂颠倒、凹下未露齿的微笑。
「多年以前,」他解释道,「我开始每周禁语一天的习惯,用来作为回复信件的时间。但是现在这二十四小时却成为重要灵性生活的必需品。这定期禁语不是折磨而是恩赐。」
我完全同意。(注5)圣雄询问我有关美国及欧洲的情形;我们还讨论印度及国际现势。
「摩诃迪瓦,」当得赛先生走进书房中,甘地对他说,「明天晚上请在镇上大礼堂安排可敬的尊者演讲有关瑜伽的修行。」
当我向圣雄道晚安时,他体贴的给我一瓶香茅油。
「可敬的尊者,瓦尔达的蚊子是不懂不杀生的(注6)!」他笑着说。
隔天早上我们这小群人很早用餐,享用添加糖蜜及牛奶的美味麦片粥。十点半时我们被通知至修道院前廊和甘地及不合作主义者一起共享午餐。今天的菜单包括有糙米,新鲜精选蔬菜,及豆蔻种子。
中午我在修道院的土地上到处闲逛,在牧场上有一些悠闲自在的牛只。甘地充满热情地保护这些牛只。
「对我而言牛代表着一切低于人类的生物,扩展人类超越对与自己相同物种的同情心,」圣雄解释说。「经由牛,人类被要求去了解自己与其它生命是同一体的。为何古代先知选择神化牛对我来说是非常清楚的。印度的牛是最佳的比喻;她是丰富的给予者。她不仅提供牛奶,而且也帮助耕田。牛是一首怜悯的诗篇;在这温和的动物中,人类可以感受到怜悯。她可说是数百万人类的第二个母亲。保护牛意味着保护所有上帝创造无法言语的生物。因为他们是无法言语,所以较低阶生物的恳求更为强而有力。」
正统印度教徒每天都必须遵守三种仪式。一种是布塔亚纳(Bhuta Yajna),奉献食物给动物王国。这种仪式象征人类了解他对较低阶进化生物的义务,这些生物本能地被束缚于肉体的认同,这个认同也腐蚀了人类的生活,但它们缺乏人类特有可以解脱的悟力。布塔亚纳因此强化了人类随时帮助弱小的能力,就如同他反过来被更高阶无形生命的无数关怀抚慰着。人类同时也有义务去恢复富藏于土地,海洋及天空中自然所赐与的礼物。在自然界、动物、人类及天使之间无法沟通的进化障碍于是被无言大爱的方式克服。
另外两种每日的亚纳是批崔(Pitri)及耐(Nri)。批崔亚纳是将祭品奉献给祖先,被视为人类承认过去对祖先亏欠的象征,先人智能的精华照亮了今日的人性。耐亚纳是奉献食物给陌生人或穷人,象征人类现世的责任,他对当代人的义务。
在下午稍早时刻,我借着拜访甘地修道院的小女孩们履行了睦邻的耐亚纳。在十分钟的车程中莱特先生陪伴着我。年轻花朵般的脸庞在五彩细长的莎丽上!我在户外以北印度语(注7)简短演讲的尾声,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在暴雨中莱特先生和我笑着爬上车,疾驶回玛冈瓦地。典型的热带骤雨及泥泞!
当我回到招待所时,再度被这完全简朴及到处都是自我牺牲的现象震撼着。甘地在他的婚姻生活中早就实践他所立无恒产的誓言。放弃一家大型法律事务所,这家事务所每年为他带来超过二万美元的收入,圣雄将他的财富分给穷人。
圣尤地斯瓦尔曾温和的嘲讽一般人对舍弃不正确的概念。
「一个乞丐无法舍弃财富,」上师会说。「如果有个人伤心的说﹕『我的事业失败了;妻子离开我;我要舍弃一切出家,』他所指的是什么样的世俗牺牲?他并未舍弃财富及爱﹔而是财富及爱拋弃了他!」
在另一方面像甘地这样的圣人们,不但做到了有形的物质牺牲,而且还做到了更为困难的舍弃自私的动机及自我的目标,将他们内在最深沉的本质与人道主义的洪流合而为一。
圣雄了不起的妻子卡斯特拉拜(Kasturabai),当甘地没有保留任何财产给她及孩子使用时,她并未反对。甘地和妻子年轻时就结婚,在生完数个儿子后(注8)就立誓禁欲。在这出他们夫妻共同生活演出的激烈戏剧中,她确实是一个镇定的女英雄,卡斯特拉拜追随其夫入狱,与他一起绝食三周,而且完全承担分享他无止尽的责任。她曾经如下的赞赏甘地:
我感谢你让我有这特权成为你终身伴侣及助手。我感谢你这建立在布拉玛查尔亚(自我控制)而非性欲上世界最完美的婚姻。我感谢你把我当作和你一样为印度终身工作。我感谢你不会像那些沉迷赌博、赛马、女色、酗酒及歌唱的丈夫,很快厌倦妻小就如同小孩很快玩腻玩具般。我是多么感谢你不是那种致力于剥削劳工致富的丈夫。
我是多么感谢你将上帝及国家放在贿赂诱惑之前,你对自己坚持的信念有勇气及对上帝有完全绝对的信心。我是多么感谢你,身为一位丈夫将上帝及国家放在我之前。当我抱怨及反抗你改变我们生活方式-由很多变成很少,我感谢你对我个人及我少不更事缺点的容忍。
当我还是孩子就住进你父母家;你的母亲是一位伟大及良善的妇人;她训练我,教导我如何成为一个勇敢、有胆识的妻子及如何对她的儿子就是未来的丈夫敬爱与尊重。数年之后,你成为印度最受人敬爱的领袖,在别的国家常常发生,丈夫功成名就时会拋弃糟糠,对此我却没有一丝畏惧。我知道至死我们都会是丈夫与妻子。
几年以来卡斯特拉拜担任被视为是偶像的圣雄,所募到数百万元公众基金的会计。在印度民间流传许多幽默故事,就是丈夫会很紧张妻子打扮珠光宝气参加甘地的会议;圣雄神奇的口才,为受压迫者的恳求,吸引住这些贵妇的金镯、钻石项链立刻自手臂及颈项上跑到捐款箱中!
有一天基金会的会计卡斯特拉拜无法解释四块卢布的支出。甘地正式公布查帐结果,毫不留情指出妻子的帐目有四块卢布的问题。
我经常在班上对美国学生讲述这个故事。有天晚上有位女士在讲堂上非常愤慨的说。
「管他什么圣雄不圣雄,」她大叫道,「如果他是我丈夫让我受到这种不必要的公然侮辱,我一定会赏他一个黑眼圈!」
我们在一些幽默善意的讨论有关美国与印度妻子的主题后,我接下来做了一个完整的解释。
「甘地的妻子把圣雄视为她的古鲁而不是丈夫,即使只是一点小错,古鲁也有权惩戒学生。」我指出。「在卡斯特拉拜公开被指责后不久,甘地因为政治因素被宣判入狱。当他平静的向妻子道别时,她跪在他的脚下。『上师,』她谦卑的说道,『如果我曾经冒犯你,请原谅我。』」(注9)
那天下午三点在瓦尔达,我依照先前约定来到圣人的书房,他能将自己的妻子变成坚定的徒弟-罕有的奇迹!甘地以令人难忘的笑容望着我。
「可敬的圣雄,」当我盘腿坐在他身旁没有垫子的草席上时,说道,「请告诉我你对不杀生的定义。」
「在思想或行为上,避免伤害任何生物。」
「非常好的想法!但是世人总是会问:难道不能为了保护孩子或是自己杀死一条眼镜蛇吗?」
「我无法杀死眼镜蛇而不违反我的两个誓言-无惧及不杀生。我宁愿尝试用爱的振动力使蛇平静下来。我不可能降低我的标准去迎合环境。」甘地接着以令人惊奇的坦率补充道,「我必须承认如果真的面对眼镜蛇时,我无法坚持刚才的讨论!」
我注意到他桌子上放着几本西方最近出版有关饮食的书籍。
「是的,就像在其它任何地方饮食对不合作运动是很重要的。」他轻笑着说道。「因为我对不合作运动者提倡彻底的禁欲,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对独身者最佳的饮食。一个人要先控制好口欲才能控制好性欲。半饥饿状态或不均衡的饮食都不是解决之道。克服内在对食物的贪欲后,一位不合作主义者必须持续遵循合理的素食以获得必要的维他命、矿物质、热量等。借着关于饮食内在及外在的智能,不合作主义者生殖性的体液很容易转变成为全身的活力。」
圣雄和我比较有关优质的肉类替代品。「鳄梨是非常好的,」我说。「在加州我的总部附近有许多鳄梨树丛。」
甘地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在瓦尔达生长?不合作主义者会很感谢有新的食物。」
「我一定会从加州寄一些鳄梨树苗到瓦尔达。」(注10)我接着说道,「鸡蛋是一种高蛋白食物;不合作主义者也不吃吗?」
「没有受精的蛋不被禁止。」圣雄笑着回忆道。「多年来我不支持他们食用;即使现在我自己也不吃蛋。」我的一个媳妇曾经因营养不良而生命垂危;医师坚持要她吃蛋。我并不同意,而且建议他给她一些蛋类的替代品。
「『可敬的甘地,』医师说,『未受精的蛋没有活的精虫;完全不涉及杀生。』
「我于是欣然同意媳妇吃蛋;她很快就恢复健康了。」
前一晚甘地表达了想要接受拿希里·马哈赛克利亚瑜伽的意愿。我深深受到圣雄宽大心胸及探索精神的感动。在天国的追寻中他像个孩子,正是耶稣赞美儿童纯真接受的赤子之心,「…这就是天堂的国度。」
到了我答应的授课时间;几位不合作主义者现在进入房间-得赛先生,彭格尔博士及其它一些渴望学习克利亚的人。
我先教导这小班学生身体的尤高达运动。身体被想象区分为二十个部分;意志依次导引能量至每一部分。很快的每人在我前面像是马达般开始颤动。甘地身体二十个部位的起伏很容易被看见,几乎所有时间都看的到!虽然他很瘦,但是并不难看;他的皮肤光滑而无皱纹。
接着我传克利亚瑜伽解脱的法门给这个团体。
圣雄虔诚的研读过世界所有的宗教。耆那教的经典,新约圣经以及托尔斯泰(注11)有关社会学的论着是甘地非暴力信念的三个主要来源。他曾如此陈述其信念:
我相信圣经,可兰经,及波斯祆教圣典(Zend-Avesta)(注12)如同吠陀经典都是天国的指示。我相信在古鲁的制度,但在这个时代上百万人必须在没有古鲁的情况下前进,因为要找到完美纯净以及完美知识的结合已经非常罕见。但大家对了解自己宗教的真理不需绝望,印度教及其它伟大宗教的基本义理是不会改变且很容易就能了解的。
我像每一个印度人一样相信上帝及祂是唯一的,在重生及救赎中。…我很难描述我对印度教的感觉如同对我妻子的描述。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比她对我影响更多。她不是没有缺点;我敢说她的缺点比我看见的更多。但这种牢不可破联结的感觉就在那里。即使我感觉到印度教中种种的错误及限制。没有东西能比梵歌音乐或塔塞达斯(Tulsidas)的罗摩耶纳更能使我振奋。当我想象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梵歌将是我的安魂曲。
印度教并不是排他的宗教。在印度教中可以崇拜世上所有的先知(注13)。以普通用语来说它不是传教性质的宗教。它无疑的同化了许多志同道合的种族,但这种同化是种察觉不出逐渐发展出来的性质。印度教告诉大家依照自己的信仰或法则(注14)去崇拜上帝,并且与所有宗教和平共存。
有关基督,甘地曾写到﹕「我相信如果祂活在现在人群中,他必会祝福所有人类,也许有些人从未曾听过祂的名字。…正如同被写下的﹕『不是每一个呼唤我名的人,上主,上主…而是那些真正实践我父旨意的人。』(注15)耶稣在祂生命的教训中,教导了人类应该渴望的伟大目的及单一目标。我相信祂不仅是属于基督教的,而是属于全世界所有国家及民族。」
停留在瓦尔达的最后一晚,得赛先生安排我在镇上大礼堂发表演讲。室内一直到窗台上挤满了大约四百位听众聆听及讨论瑜伽。我首先以印度语,接着再以英文演说。我们这个小团体回到修道院时正好赶上对被平静及信件包围的甘地道晚安。
当我凌晨五点起床时,夜色仍徘徊不去。村庄生活早就开始活跃;首先一辆牛车停在修道院大门边,接着一位农民头上顶着庞然重物摇摇摆摆保持平衡经过。早餐后我们三人前去向甘地顶礼道别。圣人凌晨四点就起床早祷。
「可敬的圣雄,再见了!」我跪下来碰触他的脚。「印度在您的护佑下一定会平安的!」
挥别瓦尔达田园生活后的数年﹔大地,海洋及天空均因世界大战而蒙尘。在伟大的领袖中,甘地单独地提出务实的非暴力代替军备武力。为了平反冤情及消除不公,圣雄使用非暴力的方法,这些方法一次又一次的被证明是有效的。他用如下的文字陈述他的信念:
我发现生命在毁灭中仍然持续存在。因此必定有高于毁灭的法则存在。只有在这法则下,秩序井然的理性社会才能存在,生命值得存续下去。
如果那就是生命的法则,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中实践它。不论战争在何处,不论我们在何处面对敌人,用爱征服他们。我发现不可避免的爱的法则成功地适用在生活中,那是毁灭性的法则所无法达成的。
在印度我们在最大限度上显示了这种法则可见的运作。我并没有声称非暴力主义已经深入印度三亿六千万人民心中,但我要说它比任何其它的教条,在难以相信的短期内更深入人心。
要达到非暴力的心理状态需要接受一些非常费力的训练课程。像是士兵在军队,需要严守纪律的生活。完美状态只有在心灵、身体及言语适当协调时,才能达到。如果我们决定将真理及非暴力当作生活的法则,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就像一个科学家从自然法则各种不同的应用中制造出奇迹,一个人以科学严谨的态度应用爱的法则可以产生更伟大的奇迹。非暴力比自然界的力量例如电更不可思议及微妙。爱的法则是一种比任何现代科学更伟大的科学。
以史为鉴,一个人可以很合理的说,使用残暴的武力无法解决人类的问题。第一次世界大战制造了令世界不寒而栗战争宿命的雪球,扩大成第二次世界大战。只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温情可以融化目前巨大战争宿命的雪球,否则这宿命会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这邪恶的三次世界大战将消除第四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因为原子弹已终结一切。在解决纷争时以丛林逻辑代替人类理性只会将地球变回野蛮丛林。如果大家在生活中不能如兄弟般和谐相处,就会成为残酷死亡的兄弟。
战争与罪恶永远是没有回报的。在爆炸烟雾中化为乌有的数十亿元足够创造一个新世界,远离疾病且完全免于贫穷的新世界。不是充满恐惧,混乱,饥荒,瘟疫,死之舞的地球,而是一块充满和平,富饶及丰富知识的广阔乐土。
甘地非暴力的诉求唤醒人类最高层的意识。让国家不是以死亡而是以生存;不是以破坏而是以建设;不是与消灭者而是与造物主结盟。
「人在任何伤害下都要原谅,」圣雄说。「据说物种的繁衍是起因于人类能够原谅。原谅是神圣的;借着原谅宇宙结合在一起。原谅是最大的力量;原谅是牺牲;原谅是心灵的平静。原谅及温柔是沉着冷静的品质。他们代表永恒的美德。」
非暴力是原谅及爱的法则下自然产生的结果。「如果在正义之战中死亡是的必要的话,」甘地宣告,「一个人必须像耶稣一样,准备流自己而非他人的血。最后地球上的血腥将会减少。」
总有一天史诗会写下印度不合作运动者他们以爱抵抗仇恨,以非暴力抵抗暴力,他们宁愿自己被残酷屠杀着而不报复。在某些历史事件中,当武装的敌人看见那些人,视他人的生命在自己之上后,他们深受振撼的心灵拋下武器羞愧地跑掉。
「即使需要世代的时间,我愿意等待,」甘地说,「也不愿意我的国家经由血腥的方式寻求自由。」圣雄从未忘记神圣的警告﹕「所有动用武力者必毁于武力下。」(注16)甘地曾写到﹕
我自称是一个国家主义者,但我的国家主义如宇宙般辽阔。包括了世界上所有国家。(注17)我的国家主义包括了全世界的福祉。我不希望我的印度在别的国家的废墟中升起。我不愿意印度剥削任何一个人。我希望印度强壮起来并以她的力量影响其它的国家。目前欧洲没有一个国家是如此的﹔它们并不帮助其它国家。
威尔逊(Wilson)总统叙述他美好的十四点原则,但却说﹕「如果我们的努力最后无法获得和平,我们仍有军备做后盾。」我想反过来说﹕「我们的军备已经失败无用了。让我们现在寻找一些新的方式;让我们尝试以爱及上帝真理的力量。」当我们得到那些后,我们不会再想要其它的东西。
借着圣雄训练的数千名忠实不合作主义者(那些在本章前段所提及遵守十一条严格誓约),他们不断散播讯息;藉由耐心教育印度大众了解非暴力在心灵及最终物质上的益处;借着武装他的人民非暴力武器-对不公平事物采取不合作运动,宁愿忍受侮辱,坐牢,死亡也不愿诉诸武力;借着无数不合作主义者英勇受难的例子获得了世界的共鸣,甘地戏剧性的演出非暴力的实用本质,它不用战争解决纷争的神圣力量。
甘地经由非暴力方式已经为他的国家赢得无数政治上的权利,是任何国家任何领袖除了经由子弹外,无法达到的。根绝所有错误及罪恶的非暴力方法,不但显著地应用在政治领域而且也应用在印度微妙复杂的社会改革。甘地及他的追随者已经消除了许多印度教徒及回教徒之间的世仇;数十万的回教徒将圣雄视为他们的领袖。贱民在他身上找到他们无畏胜利的斗士。「如果我还有重返人世的宿命,」甘地写到,「我希望在贱民中生而为贱民,因为如此我才能提供他们更有效的服务。」
「圣雄」实际上是「伟大的灵魂,」但那些未受教育数百万的民众却深具洞察力地赠予这个头衔。这位温柔的先知在他的国土上广受尊敬。低下的农民能够起而应付甘地所提高雅的战争。圣雄完全相信人类与生俱来的高尚本质。不可避免的失败从未使他失去信心。「即使敌人欺骗你二十次,」他写道,「不合作主义者还是准备好相信他的第二十一次,因为对人类天性的绝对信任是信条特有的本质。」(注18)
「可敬的圣雄,你真是一位不平凡的人。你不能期望世界能像你一般做到。」一位批评家有一次评论道。
「我们如何地欺骗自己是难以理解的,我们想象身体能够被改善,但却无法唤起深藏于灵魂中的力量,」甘地回答道。「我致力于试图显示如果我拥有任何那些力量,我像大家一样只是个会毁坏的肉体,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即令现在也一样。我是一个简单的人,像其它人一样会犯错。只不过我拥有足够的谦卑承认错误并重新再来。我拥有对上帝及祂的美善无法动摇的深信,而且对真理及爱有不可磨灭的热情。但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潜在具有的吗?如果我们追求进步,我们绝不可重复历史而是要创造新的历史。我们必须将祖先遗留下来的发扬光大。如果我们能在现实世界中有所创新及发明,难道需要宣告灵性国度的破产吗?让例外成倍的增加,进而将它们变成法则难道是不可能的吗?人难道一定要先像野兽之后才会具有人性,是否真有其事?」(注19)
美国人可能仍骄傲的记得威廉·佩恩(William Penn)十七世纪时,在宾州建立殖民区的成功非暴力实验。在那里「没有堡垒,没有士兵,没有民兵,甚至没有武器。」处于新移民与印地安红人间持续残酷的边界战争及屠杀中,宾州的贵格教徒单独地未受到干扰。「其它的人被杀害;其它的人被屠杀;但他们却是安全的。没有一个贵格妇女受到袭击;没有一个贵格孩子被杀害,没有一个贵格男子受到酷刑。」当贵格教徒最后被迫放弃州政府时,「战争爆发,一些宾州人被杀害。但是只有三位贵格教徒被杀害,这三人是因为如此地背弃了他们的信仰拿起武器抵抗而死的。」
「第一次世界大战诉诸武力并未带来和平,」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指出。「胜利与失败都一样是无用的。世界应该已经学到教训。」
「夫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惑恶之(暴力武器愈多,人类苦难就愈多),」老子教导道。「战胜,以丧礼处之。」
「我正为世界和平而战,」甘地宣称。「如果印度在非暴力不合作主义的基础上改革成功,这将会赋予爱国主义新的意义,是否我可以谦卑的说,这也将会对生命赋予新意义。」
在西方世界将甘地计画视为不切实际的梦想而逐渐遗忘之前,让我们先仔细想想加利利上师对不合作主义的定义:
「你们曾听说过,以眼还眼及以牙还牙;但我要对你们说,你们不要与恶人抵抗﹕(注20)不论何人重击你的右脸,将左脸也转向他。」
甘地的时代以宇宙时间美妙的精确性,延伸到这已被二次世界大战蹂躏殆尽的世纪。一份神圣的手稿出现在他生命坚毅的墙上:提醒人类未来手足相残的警语。
(圣雄甘地以印度文所写手稿)
圣雄甘地曾造访我在兰契有瑜伽教学的高中。他亲切的在兰契贵宾簿上写下上述字句。翻译如下:
「这所学校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对这所学校将来会促进纺车进一步实际的使用抱有很高的希望。」
(签名)摩汉达斯·甘地(MOHANDAS GANDHI)
一九二五年九月十七日
一九二一年甘地设计了印度国旗。有红色、白色及绿色的条纹;中间的手纺车是深蓝色。
「纺纱车象征能量,」他写道,「而且提醒我们在印度历史上过去繁荣的世代里,手纺纱及其它家庭的工艺是很出名的。」
注5:我在美国的数年中,令访客及秘书惊愕的遵守定期的禁语。
注6:无害;非暴力;是甘地信条的基石。他出生于虔诚的耆那教家庭中,认为不杀生是根本的美德。耆那教是印度教的一支,公元前六世纪由与佛陀同时代的摩诃吠罗(Mahavira)所创立。摩诃吠罗意为「伟大的英雄」;愿他看着世纪之后的英雄儿子甘地。
注7:北印度语是全印度通用语。大部分源自于梵语字根的印度-亚利安语,北印度语是印度北方主要使用的方言。北印度西边主要使用方言为印度斯坦语(Hindustani),同时使用天城体(Devanagari)(梵文)及阿拉伯字书写。它的次方言是乌都语,回教徒使用之语言。
注8:甘地在他的自传「我对真理的实验」(The Story of my Experiments with Truth)(艾哈过尔巴德﹕那瓦吉温出版社(Ahmedabad: Navajivan Press, 1927-29, 2 vol.))一书中以惊人的坦率叙述自己的生平。这本自传的摘要「圣雄甘地自身的故事(Mahatma Gandhi, His Own Story)」,由安德鲁斯(C. F. Andrews)主编,约翰·海恩斯·霍姆斯(John Haynes Holmes)写序。
许多自传充满知名人物及多釆多姿的事件,但几乎完全没有触及内在心灵分析及发展。我们带着某种程度的不满放下这些书本,仿佛是说﹕「这个人认识许多名人却不认识自己。」这种感觉是不可能出现在甘地自传中;他以编年史上罕见力求客观公正的态度真实地显示自己的缺点和诡计。
注9:卡斯特拉拜·甘地一九四四年二月二十二日过世于浦那(Poona)的监狱中。通常情绪平和的甘地默默流下眼泪。不久她的崇拜者建议发起纪念基金募款,全印度踊跃捐款募得一千二百五十万卢布(近乎四百万美金)。甘地将基金运用于乡村妇孺福利工作。他在自己的英文周刊太阳神子民(Harijan)上报导相关活动。
注10:我在回美国后不久就以海运寄去瓦尔达,这植物,唉!因为无法忍受长期海上运输而死在路上。
注11:甘地曾仔细研读梭罗(Thoreau),罗斯金(Ruskin)及马志尼(Mazzini)其它这三位西方学者的社会学观点。
注12:这部神圣的经典是左罗亚斯德(Zoroaster)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在波斯传授的。
注13:印度教在世界宗教中独有的特色是,它并非源自于单一伟大的创始者,而是由非个人的吠陀经典而来。因此印度教提供了可以虔敬地并入所有古今中外的先知在它的信仰中。吠陀经典规范的不仅是祈祷仪式的练习,而且还有所有重要的社会习俗。努力地将人类每个行为带入与天国法则和谐的状态。
注14:梵语中代表法则的综合词汇;相似于律法或自然的正义;不论何时何处人类与生俱来的义务。经典中将法则定义为「宇宙自然的律法,遵守它们可使人类免于堕落及受苦。」
注15:马太福音第七章21节。
注16: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52节。
注17:「人当荣耀不是他爱的国家;而是他爱的同类。」-波斯谚语。
注18:「那时彼得来到他前并说,主啊,如果我的兄弟得罪我,我该饶恕他几次?直到第七次吗?耶稣对他说,不是直到第七次而是七十个七次。」-马太福音第十八章21-22节。
注19:有一次罗杰·巴森(Roger W. Babson)请问伟大电机工程师查理·斯泰茵梅茨(Charles P. Steinmetz)﹔「在未来五十年中何种研究可以预期会有最伟大的发展?」「我认为最伟大的发现将是沿着灵性的途径前进,」斯泰茵梅茨答道。「这里历史清楚的告诉我们,人类可以发展出最伟大的力量。但因为我们有物质的力量,我们只是玩玩,从未认真研究它。总有一天人类会知道物质并不能带来快乐,而且几乎无法让人类富于创造力及增强力量。之后全世界的科学家会将实验室的研究转向上帝、祈祷以及心灵的力量,那些迄今为止几乎是无法被消除的。当这天来临时,世界在一个世代内将会看见比过去四个世代更多的进步。」
注20:那就是,不要以暴制暴。(马太福音第五章38-39节)
第45章 孟加拉「喜悦」之母
「先生,在您离开印度之前一定要见到尼尔玛拉·迪维(Nirmala Devi)。她的灵性发展到相当高等的境界;大家都知道她就是阿南达摩伊妈(喜悦之母)。」我的外甥女阿密尤·博斯(Amiyo Bose)诚恳地望着我。
「那当然!我非常希望能见到这位女圣人。」我接着说道,「我曾经读过她了悟上帝高度境界的报导。几年前东方与西方的期刊曾刊载过有关她的短文。」
「我曾经见过她,」阿密尤继续说道。「她最近拜访过我住的小镇詹谢浦尔(Jamshedpur)。由于一位徒弟的恳求,阿南达摩伊妈到一个垂死病人的家中。她站在他的床边;当她以手碰触他的前额时,他临终的喉呜声停止了。疾病瞬间消失;那个人非常惊喜发现自己痊愈了。」
几天后我听说极乐之母在加尔各答柏瓦尼浦尔区一位徒弟的家中。莱特先生和我立即从我父亲加尔各答的家中出发。当车子接近柏瓦尼浦尔的房子时,同伴和我目睹到奇异的街景。
阿南达摩伊妈站在一辆敞蓬车上,祝福一群近百位的徒弟。显然她正要离去。莱特先生把车子停在稍远处,和我徒步走向那群安静的人群。这位女圣人望着我们的方向;从车上下来并向我们走来。
「父亲,你来了!」她一边热情的说着一边把手绕过我的颈部并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莱特先生,我刚对他提到我不认识这位圣人,非常喜欢这个特别的欢迎方式。一百名徒弟的眼睛也有些惊讶的盯着这个热情的场面。
我立即看到这位圣人是在极高三摩地的境界。她完全不在意外在女性的装扮,知道自己是不变的灵魂;由那个层面,她很高兴欢迎另一个上帝的虔信者。她牵着我到她车上去。
「阿南达摩伊妈,我会延误你的行程!」我郑重地说道。
「父亲,这是在长久的时间后,我此生第一次见到你!」她说道。「请不要离开。」
我们一起坐在车子后座。极乐之母很快就进入了静止极乐的状态。她美丽的眼睛朝向天堂、半闭着,变得静止,凝视着远近内在的极乐世界。徒弟温和地唱着:「胜利属于圣母!」
我在印度发现许多了悟上帝的人,但从未碰过如此高贵的女圣人。她温柔的脸庞散发着难以形容喜悦的光泽,她因而被称为极乐之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未戴面纱头后的肩上。前额涂着了一点红色的檀香膏,象征她内在永恒开启的第三眼。细小的脸庞,细小的手,细小的脚-强烈地的对比着她广大的心灵!
当阿南达摩伊妈还在入定的状态时,我向附近的女徒弟提出一些问题。
「极乐之母在印度各地旅行;在许多地方有数百名徒弟,」那位徒弟告诉我。「她勇敢的努力造成了许多令人满意的社会改革。虽然是个婆罗门,这位圣人不理会种姓阶级分别。(注1)我们这群人总是和她一起旅行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我们必须像母亲般地照顾她;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肉体。如果没人给她食物,她就不吃也不会有任何疑问。即使将饭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去碰触。为了阻止她的肉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们这些徒弟用手喂她。她经常连续数天停留在入定的状态,几乎没有呼吸,双眼也不眨动。她的丈夫是她主要徒弟之一。许多年前,在他们婚后不久,他就发誓不再说话。」
这个徒弟指着一位有着长发及灰白胡子,肩膀宽阔面貌出色的男子。他安静的站在一群徒弟中。以徒弟恭敬的姿势双手合十。
阿南达摩伊妈自无垠的沉浸中恢复活力,她现在将意识集中到物质世界。
「父亲,请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她的声音是清晰且悦耳动听的。
「现在是在加尔各答或兰契;但很快就要返回美国。」
「美国?」
「是的。那里的心灵追寻者一定会诚挚地赞赏一位印度女圣人。你愿意去吗?」
「如果父亲肯带我去,我愿意去。」
这个答案让她近旁的徒弟开始担心。
「我们当中二十位或更多人总是跟随极乐之母一起旅行,」他们其中一位明确的告诉我。「我们不能没有她而活。无论她去那里,我们一定会跟去。」
因为这种自然扩大实际不可行的特点,我只有不情愿的放弃这项计画!
「请你和徒弟至少来兰契一访,」我在告别时对圣人说。「作为一个天国的孩子,你会喜欢我学校那些小孩的。」
「不论父亲带我去那里,我会欣然前往。」
不久之后,兰契维地拉雅欢庆列队欢迎女圣人允诺的到访。小孩子期盼任何节日的到来-没有功课,数小时美妙的音乐演奏以及压轴大餐!
「胜利!阿南达摩伊妈,基 胜利(ki jai)!」当圣人的团体进入学校大门时,数十个热情的小嗓子唱着这反复的赞诵欢迎他们。阵雨般洒落的金盏花,铙钹敲击的叮当声,海螺活泼的吹奏声以及手鼓咚咚的打击声!极乐之母微笑着漫步在充满阳光维拉地亚的土地上,任何时候都带着她内在移动式的天堂。
「这里真美丽,」当我带着阿南达摩伊妈走向中央大楼时,她优雅的说道。她坐在我旁边像孩子般的微笑着。她使人感觉是最亲密的好友,但在她的周围随畤围绕着疏远的气氛-矛盾的无所不在的隔离。
「请告诉我一些有关你的生活」
「父亲知道一切;为何要覆述呢?」她显然觉得短暂肉身的经历是不值一提的。
我笑了起来,温和地重复同样的问题。
「父亲,没有什么可说的。」她歉意地张开双手。「我的意识从未曾和这暂居的肉体结合起来。我来到地球前,父亲,『我是一样的。』作为一个小女孩,『我是一样的。』我长大成人,但依然『我是一样的。』当家人为我这肉体安排婚事时,『我是一样的。』而且当我丈夫陶醉在激情里,在身旁对我示爱并轻触我身体时,他经历到猛烈的冲击,仿佛被闪电打到。即使在那时『我是一样的。』
「我丈夫双手和十在我面前跪下,并且恳求我的原谅。
「『母亲,』他说道,『因为我情欲的碰触亵渎你肉身的殿堂-我不知道在这肉体中的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圣母-我立下重誓﹕我将成为您的徒弟,一个独身的追随者,永远像仆人般沉默地侍奉您,有生之年不再和任何人说话。我的古鲁,希望这样可以弥补我今天冒犯您所犯下的大错。』
「即使我安静的接受我丈夫的建议,『我是一样的。』而且父亲,现在,在你面前,『我是一样的。』即使以后在永恒的殿堂中,虽然在我身旁万物舞动改变着,『我将还是一样的。』」
阿南达摩伊妈陷入了深沉入定的状态。像雕像般的静止不动;她遁入了她随时召唤的王国中。黑色的眼眸看起来没有活力而且呆滞。当圣人的意识从肉体中离开时,常会出现这种表情,此时肉体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泥塑。我们坐着一起进入这极乐入定的境界大约一小时。她愉快轻笑地回到这现实的世界来。
「阿南达摩伊妈,」我说,「请随我到外面花园,来特先生想为你拍照。」
「当然,父亲。你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当她为拍照变换许多姿势时,亮丽的双眸一直保有不变天国的光彩。
宴席时间到了!阿南达摩伊妈盘腿坐在毯子上,一位徒弟在她旁边喂她。圣人就像婴儿般顺从的把徒弟送到嘴边的食物咽下。极乐之母显然分辨不出咖哩及甜点味道的不同!
当黄昏降临时,圣人与她的团体在阵雨般洒落的玫瑰花瓣中离开,她举起双手祝福那些小男孩。他们脸上绽放着她毫不费力就唤醒的爱的光芒。
「你必须全心全意、以你所有的心灵、所有的心智、所有的力量敬爱你的上主:」基督曾经宣告众人,「这是第一条诫律。」(注2)
阿南达摩伊妈拋弃了每个低等的执着,完全将自己忠诚地奉献给上主。这位孩子般的圣人不是以学者吹毛求疵拘泥细节的特色,而是以确实可靠合理的信念,解决人类生活唯一的问题,那就是建立与上帝的合一。人类已经忘记这个全然的简单性,现在被百万个事物困惑着。拒绝对上帝一神论爱的那些人,拘泥于尊重外在慈善形式的殿堂,掩饰了他们的无神论。这些外在的慈善是有效的,因为他们暂时将人类对自我的注意移开来,但无法使人类从生命唯一的任务里-耶稣所提的第一条诫律-解放出来。在人类呼吸第一口,唯一的赐予者所给予免费的空气时,就承担了爱上帝这令人振奋的责任。
在她造访兰契后的另一个场合里,我有机会看到阿南达摩伊妈。几个月后她与徒弟在塞伦波尔火车月台上候车。
「父亲,我将前往喜马拉雅山,」她告诉我。「慷慨的徒弟为我在得拉敦(Dehra Dun)盖了一间修行小屋。」
当她上车时,我很惊讶的看到不论在人群中、在火车上、在宴会中、或安静的坐着,她的视线从未从离开上帝。我的心里依然听得见她回响着无限甜美的声音﹕ 「看,此时到永远与永恒是一体的,『我永远是一样的。』」
注1:我找到一些刊登在东方与西方期刊上,有关阿南达摩伊妈进一步的资料。这位圣人一八九三年出生于孟加拉中部的达卡(Dacca)。她未曾受过教育,但她的智能却让许多知识分子震惊。她以梵文撰写的诗文让学者惊叹。她带给丧亲的人慰藉,经由她的现身就可达到奇迹似的愈病。
注2:马可福音第十二章30节。
第46章 从不进食的女瑜伽行者
「先生,今天早上我们准备要去哪里?」莱特先生开着福特车;他将目光从路上移开眨着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每一天他几乎都不知道在孟加拉接下来会有什么新发现。
「上帝的旨意,」我虔诚地回答道,「我们正前往观看世界第八奇观的路上-一位食物是稀薄空气的女圣人!」
「泰瑞莎·诺伊曼之后的奇迹重现。」莱特先生还是一样渴望的笑着;他甚至把车子开的更快。他的旅游日记又增添了特别的内容了!这可不是一般观光客可以看到的喔!
兰契学校刚被我们拋在后头;我们天未亮就出发。除了秘书和我之外,三位孟加拉朋友与我们同行。在令人兴奋的空气中,我们畅饮着清晨天然的醇酒。
我们的司机小心翼翼的在早起的农夫和隆起肩膀上套着牛轭,缓慢拖着二轮牛车的阉牛之间,以不速之客的喇叭声和他们争路。
「先生,我们很想多知道一些有关那禁食女圣人的事迹。」
「她的名字是吉利·芭拉(Giri Bala),」我告诉朋友。「多年前我从一位绅士型学者斯西提·拉尔·南第(Sthiti Lal Nundy)先生口中第一次耳闻有关她的事迹。他经常来我们位在古柏路的家,指导我弟弟毕修。」
「『我相当了解吉利·芭拉,』斯西提巴布告诉我。『她运用某种瑜伽方法,可以使她不需进食而生存。在宜佳浦尔(注1)附近的纳瓦刚(Nawabganj)我曾是她的近邻。我特别注意观察她;但从未发现她有进食或喝水的蛛丝马迹。我的兴趣后来愈来愈浓厚,所以前往面见柏德旺(注2)的摩诃拉甲,请求他主导调查。他听了非常惊讶,邀请她去皇宫。她同意前去受试并且在皇宫的小房间中关上两个月。后来她又回到皇宫访问二十天;接着再来皇宫做第三次十五天的测试。摩诃拉甲亲自告诉我这三次严格的观察使得他对圣女不需饮食的情况深信不疑。』
「这个斯西提巴布告诉我的故事一直深藏我心中超过二十五年之久,」我总结道。「有时我在美国不知道时间的洪流在我能见到女瑜伽修行者(yogini)(注3)之前,是否会将她吞噬。她现在应该相当老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何处或是否依然健在。但我们将于数小时之后抵达普鲁里亚(Purulia);她的兄弟住在那里。」
到十点三十分时,我们这小群人在和她的兄弟,一个普鲁里亚的律师朗巴达尔·迪(Lambadar Dey)寒暄。
「是的,舍妹依然健在。她有时会在这和我住,但目前她住在我们比兀尔(Biur)的老家。」朗巴达尔巴布怀疑地看了福特车一眼。「可敬的尊者,我想不出有任何一部汽车曾经穿过印度内陆到达比兀尔。如果你们认命的坐古老颠簸的牛车,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大家对来自美国汽车制造中心底特律的产品都异口同声保证没问题。
「这辆福特汽车来自美国,」我告诉律师。「如果剥夺它可以了解孟加拉中心的机会,将会令人遗憾!」
「愿幸运之神(Ganesh)(注4)与你们同在!」朗巴达尔笑着说。他接着又客气的说,「如果你们真的抵达那里,我相信吉利·芭拉会乐意接见你们。她快七十岁了,但身体依然康健。」
「先生,请告诉我她什么都不吃,是否绝对是真的?」我直视他的灵魂之窗。
「那是真的。」他的眼神直率且受人尊敬。「在这五十多年来我从未看她吃过一口东西。如果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也不会比看见妹妹吃东西更令我惊讶!」
我们对这两件不大可能发生的宇宙大事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吉利·芭拉未曾找寻隐僻的地方来练习瑜伽,」朗巴达尔巴布继续说道。「她一生都和朋友及亲人一起生活。他们现在都很习惯她的奇异状况。如果吉利·芭拉突然决定要进食,他们全部都会昏倒!妹妹守寡后依照印度习俗当然就不参加社交活动,但我们在普鲁里亚及比兀尔的小型社交圈全都知道她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妇人。」
这位兄弟看的出来非常有诚意。我们这小群人衷心的感谢他并出发前往比兀尔。我们停下来在街上餐厅享用咖哩及圆扁的面包,吸引了一群顽童围绕在莱特先生旁边看他以简单印度式(注5)以手就食方式用餐。大家胃口大开努力用餐原来是为了迎接这个当时不晓得,后来却耗尽体力的下午。
我们现在朝东前进,经过晒干的稻田进入孟加拉的柏德旺区。路旁一排排浓密的植物;颈部有条纹知更鸟的歌声从巨大阳伞般树枝的树上倾泻而出。牛车铁皮木轮的车轴行走时不时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和城市中汽车轮胎行驶在高级柏油路面的嗖嗖声在心中形成强烈对比。
「迪克,停一下!」我突然的要求惹来福特车一阵晃动的抗议。「那棵负荷过重的芒果树正大声邀请我们!」
我们五个孩子般地冲向掉满芒果的地上;芒果树仁慈地掉下成熟的果实。
「许多芒果生而受到忽视,」我改述道,「在无情的土地上糟蹋了它的甜美。」
「可敬的尊者,在美国没有这种水果,是吗?」我孟加拉学生萨伊里斯·玛珠达尔(Saliesh Mazumdar)笑了起来。
「没有,」我承认,身上充满了芒果汁并满足的享受着。「我在西方是多么想念这种水果啊!没有芒果的印度天堂是不可思议的! 」
我捡起一块石头,打下一颗自豪的藏在最高树枝上肥美的芒果。
「迪克,」我在一口口吃着神仙美食空档问他,热带太阳令人非常温暖,「所有的摄影器材都在车上吗?」
「是的,先生;都在车子行李箱内。」
「如果吉利·芭拉证实是一位真正的圣人,我想要在美国发表有关她的事迹。一位拥有如此激励人心力量的印度女瑜伽行者不应该像这些芒果不为人知的自生自灭。」
一个半小时后我依然在宁静的森林中散步。
「先生,」莱特先生说道,「为了能有足够光线照相,我们必须在日落前抵达吉利·芭拉那里。」他露齿微笑继续说道,「西方人都是怀疑论者;没有任何照片,我们不能期望他们会相信这位女士!」
这句金言是无庸置疑的;我拒绝诱惑,再度坐进车内。
「迪克,你是对的,」当车子疾驶赶路时我叹了一口气,「我奉献这芒果天堂在西方现实主义的祭坛上。我们一定要有照片!」
路况变的愈来愈糟﹕车辙的凹洞,突起的硬土块,旧时代令人伤感的缺点!我们偶尔要下来帮忙推车,好让莱特先生比较容易操控车子。
「朗巴达尔巴布说的真对,」萨伊里斯承认。「这车不是载运我们﹔而是我们在运送车子!」
我们在车内爬进爬出的厌烦,被不时出现简朴有趣的村庄景象给消除了。
「我们蜿蜒地穿过处在丛林遮荫下,古老未受破坏村落间的棕榈树丛。」莱特先生于一九三六年五月五日的旅行日记中写道。「这些茅草盖的泥屋每一扇门都装饰有一个神的名字,非常迷人;许多裸体小孩原本天真无瑕四处嬉戏,当这辆庞大、黑色、没有牛拖着,且疯狂穿越他们村庄的汽车驶过时,都暂停观望或疯狂的追车。妇女只在暗处中窥伺,同时男人懒洋洋的倚靠在路旁的树下,漠不关心中藏着一份好奇。在某个地方,所有村民快乐的在一个大水池中洗澡(穿著衣服洗,洗完后用干布包裹身体,再将湿衣服脱掉)。妇女用高大的黄铜罐将水带回家。
「路引领着我们快乐的追逐重重山脉;我们颠簸晃动,驶入小溪,绕过尚未完成的堤防,滑过干涸布满沙子的河床,大约下午五点我们终于接近目的地-比兀尔。这个隐蔽在密林的庇护下的小村庄位于班库拉(Bankura)区的内部,在雨季时溪水泛滥成洪流,路上的泥浆飞溅好似毒蛇吐出毒液,是观光客难以到达的。」
「我们向一群刚从庙里(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礼拜完毕正要回家的礼拜者问路,被一群衣着褴褛攀爬在车边的男童围住,热心指引我们去吉利·芭拉家的路。」
「这条路朝向枣椰树丛庇荫下的一些泥土屋舍,但在我们抵达之前,福特车突然倾斜成危险的角度,上下晃动。狭窄的道路周围都是树木与池塘,越过山脊,路上都是坑洞与深陷的车痕。车子在灌木丛中拋锚,接着搁浅在小山丘上,这时需要把泥块移开;我们缓慢且小心的往前开去;突然间被一大堆长在牛车小道中的树丛挡住,以致于必须绕道经过陡峭的山壁而掉到干涸的池塘中,此时我们需要挖掘铲平泥土救出车子。一次又一次,前面的路似乎通不过去,但是朝圣之旅必须继续;当数百名儿童与父母在旁观看我们时,热心助人的少年拿着铲子帮忙将障碍物移除(幸运之神保佑!)
「不久我们又沿着这两条古老的深陷轮迹上路,妇女在泥屋门前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男人跟随在旁边及后面,孩子们蹦蹦跳跳壮大了这个行列。我们大概是第一辆驶过这些道路的汽车;『牛车工会』在这一定是无所不能!我们创造了何种感受-一个由美国人驾驶着轰隆作响汽车的团体,首次开进他们村落的堡垒,侵犯了古老的隐私与神圣!
「我们停在一条窄巷旁,发现距离吉利·芭拉老家在一百英尺内。在结束艰辛而漫长的旅途之后,我们感受到终于实现的兴奋。我们接近一座很大由砖泥盖成的两层楼建筑,这楼房高耸于附近的泥砖小屋;这房子正在整修中,因为四周围绕着典型的热带竹架。
「带着热切的期望及压抑的欣喜,我们站在被上帝祝福『永不饥饿』的女圣人家敞开的门前。那些村民无论老幼,赤裸或穿衣一直有人张大眼睛看着我们,在远处妇女也是好奇的望着我们,男人及男孩当他们看到这空前的场面时大方的紧跟在我们脚后。
「不久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吉利·芭拉!她身上裹着一件黯淡金色丝线织成的衣服;她典型印度式谨慎犹豫地向前走来,并且从覆盖着印度头巾下看着我们。她的眼睛在她脸上像是黑暗中闷烧的余烬般闪烁;我们被这张最仁慈善良的面容深深吸引住,这是一张了悟及了解的脸,没有世俗执着的污染。
「她温顺的走过来并且默许我们用照相机及摄影机(注6)为她拍照。她耐心且害羞的忍受我们在拍照时要求的姿势调整及灯光安排。最后我们终于为后人留下在这世界为人所知不需吃喝超过五十年的唯一妇人许多照片。(当然泰瑞莎·诺伊曼自一九二三年起也未进食。)当吉利·芭拉站在我们面前,她的表情多半是慈母般的,全身被宽松的长袍遮住,只能看见目光向下俯视的脸庞、双手以及瘦小的双脚。一张有着罕有平静纯真自信的脸庞-一个宽的,孩子般,颤动的双唇,一个女性化的鼻子,一双细小闪烁的双眼及渴望的微笑。」
莱特先生对吉利芭拉的印象和我一样;灵性就像她那优雅闪亮面纱般包围着她。她以一般人对出家人传统欢迎的手势顶礼我。她单纯的魅力及安静微笑的欢迎远胜过对我们甜言蜜语的迎接;我们旅途中的艰难及劳累都被拋在脑后。
这矮小的圣人盘腿坐在阳台上,虽然已有岁月的痕迹,她并不衰老;橄榄色的肌肤依然洁净有弹性。
「母亲」,我以孟加拉语对她说,「已经超过二十五年了,我一直渴望这次朝圣之旅!我从斯西提·拉尔·南第巴布那儿得知你神圣的事迹。」
她点头同意。「是的,他是我在纳瓦刚的好邻居。」
「这些年我虽然远渡重洋,但我从未忘记有朝一日要来看你的计画。你在这里不显眼的表演伟大戏剧,应让世人知道这久已被遗忘的内在天国的食粮。」
圣人抬起眼睛看了一下,安详感兴趣地微笑着。
「巴巴(天父)最清楚,」她温顺的回答道。
我很高兴她没有生气;一般人永远不知道男女瑜伽行者对公开于大众前的想法会有什么反应。通常他们都闪躲这些,希望默默的追求深层的灵性。当适当时机来临时,他们会有内在鼓励的感应,在基于对追求者心灵有益的前提下公开展示他们的生活。
「母亲,」我继续说道,「请原谅我接着还要麻烦请教你许多问题。你只需要回答那些你想回答的问题;我也会了解你的沉默。」
她以优雅的姿势张开双手。「我很乐意回答,像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能够给予满意的答案。」
「喔,不,一点也不无足轻重!」我诚挚地抗议道。「妳是伟大的圣人」
「我是大家卑微的仆人。」她接着有趣的说道,「我喜欢煮饭给大家吃。」
我想这对一个不吃的圣人来说,是一个奇怪的消遣!
「母亲,请亲口告诉我-妳是否不靠食物生活?」
「这是真的。」她静默一会儿;她接下来的发言显示刚才正在努力做心算。「从我十二岁四个月到现在六十八岁-我已经不吃不喝超过五十六年了。」
「你从来不想要吃吗?」
「如果我对食物有渴望,我就必须去吃。」她简单但堂皇的陈述这个公认的道理,人人皆知一天环绕着三餐的世界!
「但你还是有吃东西!」我的声调带有抗议的味道。
「当然!」她马上了解的微笑着。
「你的养分来自空气与阳光的细微能量,(注7)以及来自可以经由延髓处充电的宇宙力量。」
「巴巴知道。」她再次默认,她的态度温和且不强调。
「母亲,请告诉我有关你早期的生活。这对全印度甚至海外的兄弟姊妹都很具吸引力。」
吉利·芭拉撇开她习惯性的保留,放松心情开始聊天。
「好吧。」她的声音低沉且稳定。「我在这丛林地区出生。我的童年除了永不满足的食欲外没什么可提的。我从小就订婚了。
「『孩子,』母亲时常警告我,『努力尝试控制你的贪吃。当你婚后与夫家陌生亲戚同住时,如果你整天只有吃东西,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她预知的灾难应验了。我住进纳瓦刚夫家时才十二岁。我婆婆从早上、中午到晚羞辱我贪吃的习惯。然而她的责骂是掩饰的祝福;他们唤醒了我沉睡的灵性。有天早上她对我恶毒的嘲讽。
「『我很快就可以证明给你看,』严重受到伤害,我回答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将不会再碰触食物。』
「我婆婆嘲弄的笑了起来。『喔!』她说道,『当你无法控制过量的贪吃时,你如何能不靠食物生存?』
「这个评论是无法反驳的!但是钢铁般的决心支撑着我的心灵。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我追寻天父。
「『天主啊,』我不断祈祷着,『请遣送一位可以教导我只靠您的光而不是食物生活的古鲁。』
「一种神圣的喜悦降临在我身上。在神圣祝福的引导下,我走向纳瓦刚在恒河边的阶梯。在路上我碰到夫家的祭司。
「『可敬的先生,』我信任的说道,『仁慈的告诉我如何不靠食物生活。』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最后他以安慰的语气说。『孩子,』他说『今天傍晚来庙里;我会为你举特别的吠陀仪式。』
「这含糊的回答不是我要寻找的;我继续朝阶梯前进。早晨的阳光射进水中;我在恒河中净身,仿佛是为了一个神圣的传法。当我离开河岸时,身上穿著湿衣服,在白天的强光下我上师化身出现在我面前!
「『亲爱的孩子,』他慈悲同情的对我说,『我就是上帝为了实现你急迫祈祷而被派来这里的古鲁。他深受你那不寻常本质祈求的感动!从今天起你将借着灵光而活,你身体的原子将以无限流动的能量为食物。』」
吉利·芭拉陷入沉静中。我拿起莱特先生的笔及纸将一些细节翻译成英文以做为他用来参考的资料。
圣人继续说着她的故事,她细微的声音只能勉强听见。「那个沐浴石阶已经废弃了,但是我古鲁在我们周围投出环绕护卫的光环,这样待会就不会有迷路的洗澡者打扰我们。他传授我一种克利亚的方法,可以使身体免于依赖粗糙的食物。这方法包括使用某些咒语(注8)及一般人难以办到的呼吸练习。就只有克利亚﹔没有用到药物或魔法。」
我用美国报纸记者采访的方法,请教吉利·芭拉许多我认为世人可能会有兴趣的问题,而这些采访的程序是那些记者不知不觉中教导我的。她一点一滴的透露下列讯息:
「我并没有孩子;许多年前成为寡妇。我睡的很少,因为睡着和醒来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在晚上打坐,白天则料理家务。我几乎感觉不到季节交替间气候的变换。我从来不生病。只有在意外受伤时才会感到轻微疼痛。我没有排泄。我能够控制我的心脏及呼吸。我经常在体验中看到我古鲁及其它伟大的灵魂。」
「母亲,」我问道,「为何你不教导其它人不靠食物生存的方法?」
我对世上百万饥民热切的希望才刚萌芽就被扼杀了。
「不。」她摇摇头。「我的古鲁严格的禁止我泄漏这个秘密。窜改上帝创造的剧本不是他所希望的。如果我教导许多人不需进食生活,农民不会感谢我!甜美多汁水果将会被遗弃在地上。不幸、饥荒、疾病都是我们业障的鞭子,这些业障最终将驱使我们追寻生命真正的意义。」
「母亲,」我缓慢的问道,「你被挑中不需进食而活是有什么目的?」
「为证明人是灵性的。」她的脸庞充满智能的光芒。「显示人类藉由灵性的进步可以逐渐学到凭借永恒之光而非食物生活。」
圣人陷入深沉冥思状态。她目光集中朝向内在;温和的目光深处变的没有表情。她发出某种特定的叹息声,那是进入极乐无息入定状态的前奏。有一段时间,她遁入了没有疑问的王国,内在喜乐的天堂。
热带的黑夜已经降临。微小煤油灯光闪烁不定的照在一些无声蹲在阴影中村民的脸上。疾飞的萤火虫及远处小屋的油灯在这舒适夜晚交织出一幅明亮怪异的画面。这是令人痛苦的分离时刻;在我们团体眼前是一段缓慢冗长的回程。
「吉利·芭拉,」当圣人睁开眼睛时我说,「请给我一条你的莎丽当作纪念品。」
她迅速回去拿了一条贝拿勒斯丝质的莎丽,将它摊开在手上,她突然拜伏在地上。
「母亲,」我虔诚的说道,「还是让我来碰触你神圣的脚吧!」
注1:在孟加拉北部。
注2:比耶·昌·玛特(H. H. Sir Bijay Chand Mahtab)已经过世。他的家属毫无疑问仍保有摩诃拉甲对吉利·芭拉所做三次调查的纪录。
注3:女性瑜伽行者。
注4:「障碍去除者,」幸运之神。
注5:圣尤地斯瓦尔曾说过﹕「上帝赐给我们美好大地的果实。我们喜欢看到食物,闻它,品尝它-印度人还喜欢用手去碰触!」一个人也不会在意听到它,如果用餐时没有人在场!
注6:圣尤地斯瓦尔在塞伦波尔主持最后一次冬至庆典时,莱特先生也曾为他拍摄影片。
注7:「我们吃的都是辐射;我们的食物是许多能量的量子,」克里夫兰乔治·克赖尔博士一九三三年五月十七日在孟菲斯市(Memphis)医学会议上演讲。「这极重要的辐射,经由阳光进入食物中,在人体神经系统的电路中释放电流。原子,克赖尔博士说,是太阳系。原子是充满太阳辐射能的工具,就像许多成圈的弹簧。这些无数原子的能量被当成食物吃下去。一旦进入人体中,这些饱满的原子工具,被释放到身体的原生质中,这辐射能提供新的化学能,新的电流。你的身体是由这样的原子构成的,』克赖尔博士说道。『它们是你的肌肉,头脑及感觉器官,例如眼睛和耳朵。』」
总有一天科学家会发现人类如何能够直接凭借太阳能维生。「叶绿素是目前在自然界中唯一所知可以像『阳光捕捉器』般储存能量,」威廉·劳伦斯(William L. Laurence)在纽约时报上写道。「叶绿素『捕捉』阳光能量并储存在植物体内。没有它就没有生命可存在。我们从储存太阳能的植物食品或以植物维生的动物肉品中获取维生所需能量。我们从煤或石油中获得之能量是百万年前植物叶绿素捕捉而来的太阳能量。我们经由叶绿素的媒介依靠太阳而活。」
注8:有强烈震动力的诵文。梵文咒语字面上的翻译是「思想的工具,」代表万物听不见想象的一面;当用声音发出来时,咒语就成为宇宙的术语。声音无限的力量来自「嗡」,「字(Word)」或宇宙原动力创造性的嗡嗡声。
第47章 回到西方
「在印度和美国,我曾经教过许多瑜伽课程;但我必须承认身为一个印度人,我是非常高兴教授英国学生的。」
我在伦敦班上的学生会心地笑着;没有任何政治性的干扰可以妨碍瑜伽的平静。
印度现在是一个神圣的回忆。就在一九三六年九月;我在英国实现了十六个月前的承诺-再到伦敦来演讲。
英国也是很容易接受永恒瑜伽讯息的。新闻记者和摄影师挤满了我在格洛斯维诺公寓(Grosvenor)的住处。英国国家宗教评议会于九月二十九日在怀特菲尔德公理会教堂(Whitefield’s Congregational Church)举办了一场会议,在那里我就「人类联谊的信仰如何拯救文明。」这个重要的议题发表一篇演说。在卡克思顿大厅八点钟的演讲吸引了如此多的听众,连续两个晚上,无法入场的群众在温莎(Windsor)大厦的会堂等待九点三十分第二场的演讲。随后几周参加瑜伽课程的人数是如此的众多,莱特先生不得不将上课场地安排到别的大厅。
英国人对灵性追求的执着令人印象深刻。我离开后,伦敦瑜伽的学生忠诚地组织了一个自我了悟联谊会的中心,即使是在惨烈的战乱期间每周都举办共修聚会。
我在伦敦观光数日接着转往美丽的乡村,渡过了数周难忘的日子。莱特先生和我驾驶那可靠耐用的福特车拜访英国历史上伟大诗人和英雄的墓园和出生地。
我们一行人在十月底搭乘不来梅号(Bremen)从南安普敦港(Soouthampton)启程赴美。当看到纽约港口胜利女神庄严的雕像时,不只是布利慈小姐和莱特先生,我的情绪也相当兴奋激动。
这辆福特车虽然因为艰难地行进在古老的土地上而有些变旧,但依然强而有力。现在要横越大陆到加州去。一九三六年底,看呀!华盛顿山丘在望了。
每年在洛杉机小中心都会庆祝年尾的圣诞节,十二月二十四日(灵性圣诞)举行八小时的共修(译注﹕集体打坐),隔日是宴会(社交圣诞)。这一年的庆典扩大举行,亲朋好友及学生从远方的城市到来,为三位世界旅行者的返家洗尘。
圣诞晚宴中有从万里外为这个欢乐庆典带回来的佳肴:如喀什米尔的古曲蘑菇(gucchi)、罐装的茹萨咕拉(rasagulla)(译注﹕一种甜点)、芒果干、帕帕尔饼,还有加到冰淇淋上的印度凯欧拉(keora)花子油。晚上大家聚集围绕在一棵高大闪亮的圣诞树旁,附近的壁炉霹啪地烧着芳香丝柏树的薪柴。
礼物时间到了!礼物来自世界遥远的角落-巴勒斯坦、埃及、印度、英国、法国、意大利。每次在国外转乘交通工具时,莱特先生总是不辞劳苦仔细清点着行李,免得这些要给美国心爱人的宝藏落入宵小的手中。圣地神圣橄榄树做成的牌匾、来自比利时、荷兰精致的织品和刺绣、波斯地毯、细工织成的喀什米尔披肩、麦索尔永远芬芳的檀香木盘、印度中央省希瓦「牛眼」宝石、印度古王朝的钱币、镶着珠宝的花瓶及茶杯、宫笔画、挂毡、寺庙用的焚香和香料,印度制的印花棉布、瓷漆器、麦索尔的象牙雕刻、令人好奇前端尖长的波斯拖鞋,古代发人深省的手稿、天鹅绒、锦缎、甘地帽、陶器、丝质高顶硬帽、铜器、祷告用的毯子-来自三大洲的战利品!
我逐一地分送树下那一大堆包装精美的礼物。
「盖尔南玛塔(Gyanamata)师姊!」我拿起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送给这位圣人般有着甜美容貌及深入了悟的美国女士,我不在的时候,她在华盛顿山丘总部负责管理。她从衬纸中拿起了一件贝拿勒斯金色丝织的沙丽。
「谢谢您,先生﹔让我一睹印度的华美。」
「狄瑾荪(Dickinson)先生!」下个包裹的礼物,是我在加尔各答市集买的。「狄瑾荪先生会喜欢的,」当时我是这样想的。我心爱的弟子狄瑾荪先生从一九二五年华盛顿山丘总部成立以来,每年都来参加圣诞晚会。在这第十一个年头的庆典,他站在我前面解开方形小盒子上的缎带。
「银制的杯子!」,他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凝视着礼物-长形水杯。他坐在稍远的地方,显然在发呆。在继续扮演圣诞老人之前,我深情地对他微笑着。
欢愉的一夜在感谢所有礼物「赠予者」的祷告声中结束﹔然后大家齐唱圣诞歌颂。
狄瑾荪先生日后与我一起聊了起来。
「先生,」他说,「现在请让我感谢您送的银制杯子。我在圣诞夜无法以任何的言语表达。」
「那个礼物是特别为你买的。」
「四十三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个银制的杯子!这个故事说来话长,我一直把它隐藏在心里,」狄瑾荪先生腼腆地看着我。「一开始是很戏剧性的﹕我快淹死了。在内布拉斯加(Nebraska)州的小镇上,哥哥开玩笑地把我推进十五英尺深的水池里。那时我才五岁。当我第二次又快要沉到水下时,一道充满所有空间耀眼的光彩出现了。当中有一个人,他有着宁静双眼和使人安心的微笑。当我的身体第三次下沉时,哥哥的同伴弯屈一棵高大细长的柳树到水面下,低到我绝望的手能够抓住它。他们把我抬到岸上并成功地给我急救。
「十二年后,我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我和妈妈到芝加哥。那是一八九三年。盛大的世界宗教大会正进行着。母亲和我走在马路上,这时我又看到那道强烈闪光。隔着几步路远,一个人悠闲走着,就是几年前我在体验中看到的那个人。他朝着一间大讲堂走去并且消失在门内。
「『妈,』我大叫道,『那个人就是在我快淹死的时候看到的!』
「她和我迅速进入那栋房子﹔这个人坐在讲台上。我们很快得知他是印度来的维威克南达(Vivekananda)(注1)尊者。在他发表一篇极为发人深省的演讲后,我上前去见他。他亲切地对着我笑,仿佛我们已是老友。我太年轻所以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觉,但在心里我希望他能做我的老师。他看出我的想法。
「『不,我的孩子,我不是你的古鲁。』维威克南达那双美丽的双眸深入地透视着我。『你的老师以后会来。他会给你一个银制的杯子。』停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他将会倾注给你比你现在所能承受更多的祝福。』
「几天之后我离开芝加哥,」狄瑾荪先生继续说道,「再也没有看到伟大的维威克南达。但是他告诉我的每一句话都深印在我内心深处。许多年过去了﹔老师没有出现。一九二五年一个晚上,我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希望他派遣一位古鲁给我。几个小时后,我听到优美的旋律而从睡梦中醒来。带着笛子及其它乐器的天使乐团,出现在我面前。在整个房间充满美妙的音乐后,天使慢慢地消失了。
「隔天晚上,我第一次参加您在洛杉机这里的讲座,那时我知道我的祷告应验了。」
我们默默相互微笑着。
「到现在我成为您克利亚瑜伽的徒弟已经十一年了,」狄瑾荪先生继续说道。「有时我会疑惑银制杯子的事﹔我几乎相信维威克南达的话只是形而上的比喻。但在圣诞夜,当你递给我树旁的小方盒时,我有生以来第三次看到同样耀眼的闪光。片刻间我看着四十三年前维威克南达就已预知古鲁送我的礼物-一个银制的杯子!」
注1:基督般上师圣瑞玛克里斯纳首要的徒弟。
第48章 在加州的安西尼塔斯
「给您一个惊喜,先生!在您出国期间,我们盖了这栋安西尼塔斯修道院﹔作为『欢迎您回家』的礼物!」盖尔南玛塔姊妹微笑地带领我进入大门走上树荫的步道。
我看到一栋房子像一艘大型白色远洋客轮突出面对着蔚蓝的海洋。刚开始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接着「哦!」「啊!」,最后是言语不足以表达的喜悦和感激,我检视了修道院-十六间非常大的房间,每间都迷人的布置着。
庄严的中央大厅有大片的落地窗,一眼望去是碧草,海洋和天空三者联合的祭坛-呈现一片和谐的翠绿,乳白和天蓝的颜色。大厅巨大壁炉台上放着拿希里·玛哈赛木框的照片,微笑祝福这遥远太平洋彼岸的天堂。
大厅的正下方,就在同样的悬崖,建造了两个单独的打坐洞穴,面对无尽的穹苍和汪洋。走廊、日光浴的角落、辽阔的果园、尤加利树丛、穿过玫瑰和百合花丛到宁静凉亭的石板路,一段终止于隔离的海滩和广大水域的漫长阶梯。有任何梦想更具体吗?
「愿美好英雄善良圣人的灵魂来此,」在修道院的一个门口贴着摘自波斯祆教圣典中的「雅舍祈祷文」,「愿他们与我们手牵手齐走,为促进康复中的人,为增加富饶与荣耀,赐予他们神圣愈病美好的才能,如大地般的辽阔,如河流般广布,如太阳般高耸。
「在这房中,愿顺服战胜反叛﹔愿平静征服纷乱﹔慷慨终结贪婪,诚实代替欺骗,尊敬替代藐视。如此我们的心灵充满喜悦,我们的灵魂向上提升,让我们的身体同样被荣耀着﹔光之神啊,愿我们能瞻仰您,愿我们靠近您身旁,并获得您所有的友谊!」
这座自我了悟联谊会的修道院得以建立是由于一些慷慨美国徒弟的奉献,美国的企业家虽然工作繁忙仍不忘每日抽空练习克利亚瑜伽。在我停留印度和欧洲期间,从未被告知有关建立修道院的任何讯息。惊讶,喜悦!
早先我在美国时,彻底搜遍了加州的海岸寻求一小处滨海修道院的用地﹔但每次当我找到一块理想的地方,总会横生枝节发生阻扰。现在凝视着广阔的安西尼塔斯,(注1)我谦卑地看到圣尤地斯瓦尔很久以前的预言不费吹灰之力应验了:「海边的修道院。」
几个月之后在一九三七年复活节,我在安西尼塔斯平滑的草坪上举行在此第一次的早祷。数百名学生就像东方三博士以虔诚的敬畏凝望着每日的奇迹,清晨东方天空太阳的火祭。西边是无尽的太平洋,隆隆作响着庄严的赞美﹔在远方一艘微小白色帆船及孤独飞翔的海鸥。「基督,您复活了!」不只是在春天的太阳,同时也在心灵永恒的曙光中!
快乐的数月飞逝﹔在美景的平静气氛下,我得以在修道院完成一项长期计划的工作-宇宙颂(Cosmic Chants),我将四十首歌曲填上英文歌词并谱上西方音符,一些是原作,其它是我从古代旋律中改编的。包括了商卡拉的圣歌,「无生无死」;两首圣尤地斯瓦尔的最爱﹕「醒醒我的圣人!」及「欲望是我的大敌」;古老的梵文「梵天的赞美」;古代孟加拉歌曲,「何等闪电般的闪现!」及「他们听见了您的名字」;泰戈尔的「谁在我的圣殿里?」﹔还有一些我自己的作品:「我永远属于您,」「在超乎梦想的土地上,」「来自寂静的天空,」「静听灵魂的召唤,」「在无声的殿堂,」及「您是我生命。」
在这本乐辑的序言中,我描述我首次有关于西方人对于东方古雅虔诚气氛接受程度的深刻经验。那是一次公开的演讲;时间是一九二六年四月十八日﹔地点在纽约卡内基(Carnegie)大厅。
「哈辛格尔(Hunsicker)先生,」我向一个美国学生透露,「我准备邀请听众唱一首印度古代赞美诗,『主啊,您真美丽!』」
「先生,」哈辛格尔先生反对说,「这些东方歌曲对美国人的了解来说太陌生了。如果演讲被评论成烂蕃茄那就太糟糕了!」
我大笑不同意的说道。「音乐是世界语言。美国人不会感觉不到这高雅赞诵诗中灵魂热切的渴望。」(注2)
哈辛格尔先生在我演讲时一直待在讲台上坐在我的后方,大概是担心我的安全。他的疑虑是多余的﹔不但没有不受欢迎的蔬菜,而且在一小时二十五分钟内,「主啊,您真美丽!」的旋律不断地从三千个嗓子中传送出来。亲爱的纽约人是不会唱腻的﹔你们的心在唱着这首简单欢乐赞美之歌时已经向上提升了。天国的痊愈降临在当晚诚挚地唱着上帝圣名的虔信者中。
这种与世隔绝文艺诗人的生活不是我应该长期扮演的角色。很快的我每月各有两周在洛杉矶与安西尼塔斯间。周日祷告、上课、在学院及俱乐部演讲,与学生面谈,处理如潮水般不停涌进的信件,撰写东方与西方期刊的文章,指导印度及美国许多城市小中心的活动。同时付出许多时间为那些远地瑜伽的追寻者,安排克利亚及其它自我了悟的教导成为一系列研习课程,他们的热诚是超越空间的。
一九三八年在华盛顿特区举行了所有宗教自我了悟教堂欢乐的开幕仪式。在这风景如画的土地上,庄严的教堂座落于城市中被巧妙称为「友谊高地」的区域中。华盛顿地区的负责人是普利玛南达尊者,他曾在兰契学校及加尔各答大学就读。我在一九二八年请他担任华盛顿地区自我了悟联谊会中心的负责人。
「普利玛南达,」访问新教堂时我告诉他,「这东岸的总部是你永不厌倦奉献的纪念碑。这里,在这国家的首都你已将拿希里·玛哈赛的理想发扬光大。」
普利玛南达陪我自华盛顿前往自我了悟联谊会波士顿小中心进行短暂的访问。当再度看到自一九二零年起屹立不摇的克利亚瑜伽团体真是令人高兴!路易斯博士(M. W. Lewis)将我及同伴安排住在一间装璜极为现代典雅的套房中。
「先生,」路易斯博士微笑对我说道,「您早年待在美国这个城市时,住的是没有浴室的单人房。我希望您知道波士顿有一些豪华公寓!」
大屠杀逼近的阴影遍布全世界﹔灵敏的耳朵已可以听到令人不安的战鼓声。在加州与上千人的会晤以及经由与世界各地的通信,我发现不论男女强烈渴望追寻自我心灵﹔悲惨外在的不安益发突显了永恒停泊的需要。
「我们真正的学到了打坐的价值,」一九四一年伦敦自我了悟联谊会中心的负责人写信给我,「并且知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干扰我们内在的平静。最近几周当我们聚会时,听到空袭警报以及延时炸弹的爆炸,但学生仍然聚在一起而且彻底享受美好的祈祷。」
另一封信来自战火蹂躏的英格兰,刚好在美国加入战事前。「东方智能丛刊(The Wisdom of the East Series)」知名编辑克兰麦·宾博士(L. Cranmer Byng)以高雅感人的字语写道:
「当我在读东方与西方时,我了解到我们看起来显然是生活在相隔甚远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美好、秩序、平静、安宁从洛杉矶来到我面前,像是满载着圣杯祝福与安慰的船驶进受困城市的港口。」
「我仿佛在梦境中看见你们的棕榈树丛,安西尼塔斯伸展入海的圣殿及山光景色,最重要的是充满灵性的男女们,在知道生命是共同体的团体中,致力于创造性的工作,以沉思冥想恢复精神活力。这是我所看到的世界,我希望能略尽棉薄之力参兴实现,但是现在…
「也许我没有机会亲身造访你们的黄金海岸或在你们的圣堂内礼拜。但这是相当重要的,在战争中看到此种景象,知道仍有一片净土存在你们的海湾中及山丘上。一个平民战士问候所有的伙伴,写于等待破晓的瞭望台上。」
那些未曾把研读新约包含在休闲活动中的人,战争期间为他们带来了心灵的觉醒。苦涩战争药草中甜美的蒸馏!为了满足逐渐增加的需求,一间小型振奋人心,所有宗教自我了悟的教堂于一九四二年在好莱坞建造落成。教堂所在地面对橄榄丘及远处的洛杉矶天文台。教堂漆着蓝、白及金黄色,倒映在大水塘的风信子中。庭园种满艳丽的花草,几只惊愕的石鹿,一座彩色玻璃的凉亭,还有一座精巧有趣的许愿池。将硬币与人类千变万化的愿望一起扔进去的,有许多是纯粹渴望心灵这单独的宝藏!一股宇宙的仁慈力量来自小壁龛中的雕像,有拿希里·玛哈赛、圣尤地斯瓦尔、克里斯纳、佛陀、孔子、圣方济、以及一幅重现基督最后晚餐珍珠做成美丽的图画。
另一座所有宗教自我了悟教堂于一九四三年在圣地亚哥成立。这是一间宁静山丘上的圣堂,座落于尤加利山谷的斜坡上,俯瞰着闪亮圣地亚哥的海湾。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这宁静的避风港中,以歌曲抒发心情。我弹奏着教堂中音色优美的管风琴,唱着古孟加拉虔信者追寻永恒慰藉渴望的悲叹:
在这世界,母亲,没人能爱我﹔
在这世界他们不知道爱上帝。
单纯深情的爱在那里?
真正深情的你在那里?
那里是我心渴望之处。
小礼拜堂内陪伴我圣地亚哥小中心负责人劳埃德·肯乃尔博士(Lloyd Kennell),微笑着听着这首歌的歌词。
「可敬的帕拉宏撒,坦白告诉我这一切都值得吗?」他真诚热切地看着我。我了解他简短的问题:「您在美国快乐吗?您对那些梦想的破减,心痛的事情,小中心负责人无法胜任,学生冥顽不灵,有什么感觉?」
「受上主试炼的人是有福的,博士!他偶尔记得给我一些重担!」然后我想到所有那些忠实的人,想到美国人心中的爱、虔诚与了解。我继续缓慢强调地说道,「但我的答案是绝对肯定的!这些的确是非常值得的﹔看到东西方经由唯一不变的连结-灵性-而逐渐接近,经常激励着我,远超过我的梦想。」
接着我无声地加上一段祷文﹕「愿巴巴吉及可敬的圣尤地斯瓦尔觉得我已尽力,不要对我西方弘道的任务失望。」
我再次转向管风琴﹔这次我唱歌带有英勇战士的味道:
时间碾磨之轮虽有毁损
许多生命充满月亮、星星
以及爽朗微笑的拂晓-
但我的灵魂依然不断前进!
黑暗、死亡及失败与我对抗﹔
他们试着凶猛地阻挡我的道路﹔
与善妒的自然奋战是激烈的-
但我的灵魂依然不断前进!
一九四五年新年那周,我在安西尼塔斯的书房工作,修订这本书的手稿。
「可敬的帕拉宏撒请到屋外来。」从波士顿来访的路易斯博士在我窗外恳切的对我微笑。不久我们散步在阳光下。我的同伴指向沿着教区边缘紧邻海岸公路旁正在兴建中的高楼。
「先生,自我上次来访后我在这看到许多新的建筑。」路易斯博士每年从波士顿来到安西尼塔斯两次。
「是的,博士,我长期思考的一个计画将会开始成形。我已经开始着手在这美丽的环境中建立一个小型世界社区。具体实例比训诫更容易使人了解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想!在这里一个小型和谐的团体也许可以激励世界上其它的理想社群。」
「先生,这真是个好主意!如果每个人善尽一己之力,这社区将一定会成功。」
「『世界』是一个范围广大的语词,但人类必须扩展他的忠诚,把自己视为一个世界公民,」我继续说道。「一个人他真的感觉到﹕『世界是我的家乡;这是我的美国、我的印度、我的菲律宾、我的英国、我的非洲,』将永不缺少过有益且快乐生活的机会。他原有地区性的自豪将无限的伸展;他将会接触到宇宙创造性的思潮。」
路易斯博士和我停在修道院附近的莲花池上。无垠的太平洋在我们脚下。
「同样的海水公平地冲击东方中国与西方加州的海岸。」我的同伴丢了一块小石子到这七千万平方英里汪洋的起源中。「安西尼塔斯是世界社区的象征地。」
「博士你说的没错。我们将在这里安排许多会议及邀请世界各地代表来举行宗教大会。世界各国国旗将悬挂在大厅中。献给世界主要宗教的圣殿模型将盖在庭院中。」
我继续说道,「我计画尽快在这里开设瑜伽学会。克利亚瑜伽在西方神圣的任务才刚开始。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了解,为了战胜所有人类的不幸,这里有一种明确且科学的自我了悟方法!」
我亲爱的朋友-第一个美国克利亚瑜伽行者-和我讨论世界社区需要建立在灵性基础上,一直到深夜。肇因于「社会」这个拟人化抽象概念的痛苦或不幸,也许会更具体的出现在每人的门前。乌托邦在成为公众美德之前必须先在每人心中萌芽。人是有灵性的,而不是一个机制;仅仅只要内心的改革就能够带来外在永久的改变。一个可以验证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社区借着强调自我了悟心灵价值,可以传送出激励人心的讯息到世界各地。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旧世界的结束;不可思议的原子时代来临!在修道院的居民为感恩节祈祷聚集在大厅。「天父,愿战争不会再发生,您的子民从今以后将如同兄弟。」
消逝的是战争时期的紧张;我们的心灵在和平的阳光下欢呼。我快乐的凝视着我的每一个美国同志。
「天主,」我感激的认为,「您赐给我这和尚一个大家庭!」
注1:安西尼塔斯是个在101海岸公路上的小镇,距洛杉矶南方一百英里,在圣地亚哥北方二十五英里处。
注2:我在这里翻译那纳克(Nanak)古鲁的歌词如下:
美丽的上帝啊!美丽的上帝啊!
在森林里,您是绿的,
在山上,您是高的,
在河里,您不舍昼夜,
在大洋中,您是庄严的!
对需要服务的,您是仆人,
对爱人,您是爱情,
对忧伤的,您是怜悯,
对瑜伽行者,您是极乐!
美丽的上帝啊!美丽的上帝啊!
我愿意俯首在您脚前!
全文终